本报记者许旸
日前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的《当代》长篇小说论坛上,与会专家梳理2016年国内文坛成果时认为:这一年可谓“长篇大年”,多部颇具分量的长篇小说集中发表。王安忆的《匿名》、贾平凹的《极花》、格非的《望春风》、张炜的《独药师》等一批知名作家新作迭出,路内《慈悲》、徐则臣《王城如海》、付秀莹《陌上》、葛亮《北鸢》、张悦然《茧》等“70后”“80后”中生代作家酝酿多时的长篇也陆续亮相。从中不难发现,现实主义题材作品仍是2016年长篇小说创作的主流,作家们在刻画时代精神方面做出多方面的艺术探索。
在多位评论家看来,把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与洞察倾注笔下,正是文学对时代召唤的热切回应。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足迹,交织着民族和个人的各种复杂经验。当这些精彩的中国故事通过现实主义书写集中释放后,一部部长篇小说就串起了中国丰富的社会发展全景和极具当代特征的个体体验,闪烁着生活的跳跃与时代的脉动。
不过,这种切入现实生活肌理的写作,也对作家提出了巨大挑战。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白烨认为:“现实主义书写,既要写出生活层面的演进,还要揭示生活深层的变异,尤其是人们精神世界的繁杂状态,这就考验作家在把握生活、理解生活、吃透生活上是否具备长期积累与超凡内力,是否能够把种种细腻感受化为艺术想象与意象。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对现实主义题材的把握,尤能看出一个作家创作能力的高下、气场的强弱。”
现实主义题材焕发人性光彩
去年底,《收获》《当代》《长篇小说选刊》等知名纯文学刊物都推出了2016年长篇作品系列评选。不少资深编辑有个共识:现实主义题材创作相当考量一个作家观察生活的能力、艺术想象的功力。可喜的是,一些作家没有回避难题,他们用笔呈现社会、文化和审美精神的新趋势。
去年初,首发于《人民文学》的贾平凹的小说《极花》,取材真实事件、聚焦乡村婚姻。评论家施战军说,小说没有局限于对社会热点案件的复盘,而是向深度的人性提问,既饱含对社会生活的体恤,也有风俗志式的地方知识谱系的精妙书写,引导读者一起去思考,大大丰富了小说写实的弹性。
可以说,行进中的乡村与都市,是当下中国故事的第一现场。无论长篇小说聚焦的世界是喧嚣的还是静谧的,都需要作家跳出简单罗列素材的局囿,沉下心来,对素材进行消化和打磨。作家付秀莹在小说《陌上》里,以华北平原一个村庄为背景,描摹乡村女性站在命运风口的内心辗转,塑造了自己文学版图中的“芳村”。在评论界看来,小说鼓荡着生命隐秘的呼啸风声,人物进退失据得到细腻呈现,当“芳村”在作家笔下立住了,也就绘制出了当下乡土中国的斑驳侧影。作家路内的小说《慈悲》以大时代中的小人物为书写对象,获得评论界好评。不同于蒋子龙、刘庆邦等作家的工厂叙事,《慈悲》以带有私人家族记忆的温度,塑造了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后一代工人知识分子的影像,主人公水生近50年的人生腾挪,让路内笔下的工厂成了特殊的社会符号。
考验作家冷静沉淀与深入提炼的能力
纵观去年发表的多部长篇小说,也有评论家直言,有些作家采用影视剧的结构和情节来构思小说,急切地走快餐化文化消费的创作路子,削弱了文学表达的力度。评论家李敬泽提出,许多小说家还不能从复杂的生活中,令人心悦诚服地提炼出非常有力的表达,一些长篇作品在创造力上面临困阻,甚至给人以枯竭之感。
有学者将这种困阻总结为如下几种:有的小说只是简单地把社会素材进行凑合,情节雷同,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局;有的作品一味炫技,笔触无关痛痒,不接地气;有的虽然具有书写某一行业或领域变革的理想,可惜对社会肌理的纵深把握能力欠缺,难以触及时代发展的内核。
在中国小说学会会长雷达看来,尽管长篇小说写作全面“提速”了,但不能也不应该改变长篇创作所必需的“必要的劳动时间”和密度要求,作家应该自觉尊重长篇创作的重要规律和法则。否则数量上去了,有的文本却显得空洞化、贫血化、夹生化。“身处巨变的斑斓时代,现实世界比小说世界看上去更真实、更精彩,作家应当以热烈的姿态拥抱现实,但同时更需较为冷静的沉淀和深入的提炼。”雷达说,我们要警惕平面化、同质化的倾向,原创性的丧失会直接导致长篇创作缺失艺术审美,缺少穿透物质世界外壳而进入心灵世界的能力。一旦小说创作沦为味同嚼蜡的现成套路,自然无法打动读者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