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海上生民乐》欧洲巡演载誉回沪 演出很成功,但汤沐海表示“不满足”
《海上生民乐》音乐会版结束欧洲四国八城巡演后首度回归上海演出。(上海民族乐团供图)
日前,结束了在英国、法国、比利时和德国四国八城为期20天的巡演后,著名指挥家汤沐海执棒上海民族乐团,将巡演音乐会版 《海上生民乐》带到了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
巡演为民乐开辟了法国巴黎爱乐音乐厅、德国易北河爱乐音乐厅等新舞台,并首次以纯售票形式在海外获得市场口碑双丰收:无论到哪个国家,听众反应都是一样的由衷、热烈;性格外向的听众坐在台下比音乐家们还激动,内向的观众演出结束后也争相要签名、合影。
巡演回来,汤沐海却直言还有很多“不满足”:作曲探索、乐手能力、乐器改革一环扣一环,民乐必须从各领域探索艺术新高度,才能打动 “身经百战”的观众。
当热闹噱头过去,希望更多中国作曲家来关心民乐
《海上生民乐》曾作为第18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开幕大戏于2016年首演,而此次呈现的欧洲巡演音乐会版,是上海民族乐团委约创作原创曲目又一番“脱胎换骨”。
“过去民乐大呼大闹的形式,已经无法满足西方音乐界越来越挑剔的耳朵。传媒如此发达,想了解什么文化的音乐网上都能找到,二胡、扬琴西方都听过了,现在连电子琴都可以模仿民乐,怎么办?民乐不能再仅是听个噱头、新奇,要回到音乐本身。”谈到对《海上生民乐》的改编思路,汤沐海透露最初的舞台呈现融合了舞蹈、电声等跨界艺术,多媒体技术精致的舞美设计是一大亮点;但在欧洲巡演时,这些“包装”都被舍弃了。
在携上海民族乐团出国演出前,他委托作曲家反复重新修整,提升作品的艺术含金量。“有些作曲家很忙,没时间精工细作打磨作品,我就在排练的时候再修整。”从艺40年,汤沐海从西方古典音乐的和声、曲式、结构中汲取精髓,运用到了中国民乐的处理改编中:“大部分民乐作品都以热烈响亮的合奏结束,但我把个别曲子的结尾改成了温柔的轻声,如取自《紫竹调》的《江南》:拉一个简单的长音,三个独奏乐器对话呢喃。”灵动的笛声,仿佛田间地头清新的露珠,又如同柔情缠绵的小桥流水、繁华都市闪烁的霓虹,荡漾着江南独特的风情与活力——回到上海之后,这样的处理让熟悉《紫竹调》的上海观众也屏息凝神。
该版本的民乐在欧洲巡演时首次通过海外网络直播的形式“圈粉”无数,让观众“如醉如狂”,也突破了西方音乐界对中国民乐的既有印象。汤沐海事后还受到英国一名著名音乐经纪人追问:中国民乐何以如此动听?
“钻研民乐,中国作曲家独具优势。”汤沐海认为,当下中国音乐家的职责就是帮助民乐走出去,闪耀于世界舞台,弘扬文化自信。比起理论分析,民乐需要打磨更多精品力作,让世界明了什么是中国民乐,民乐在艺术上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度。目前熟悉西方管弦乐方法的作曲家对民乐的关心较少,汤沐海呼吁未来能有更多中国作曲家为民乐多作贡献。
弹拨乐的编制越来越少,反映的是民乐界普遍存在的误区
在上海演出前的一场排练结束后,汤沐海特别留下了弹拨乐声部,加练《海上生民乐》节目单上的一首特别曲目:弹拨乐合奏 《冬虫夏草》。该曲节奏复杂、技法高超,更需要演奏者们无缝配合,难度不小。
弹拨乐是中国大型民族乐团中独有的声部,西方交响乐队中没有这样的编制。但相比吹奏和拉弦乐器,目前国内大型民族乐团弹拨乐的演奏者演奏技能普遍较弱。近年来弹拨乐在乐团中的地位变化令不少业内专家忧心忡忡: “不少民族乐团里扬琴、柳琴几乎消失了,琵琶只有三个,被裹在了弦乐中。”指挥家、作曲家朱晓谷曾对记者表示:“除了上海民族乐团还保留了七八个琵琶,国内其他民族乐团的弹拨乐编制越来越少。”
这是民乐界目前普遍存在的误区:被动模仿西方管弦乐队的形制。上海民族乐团团长罗小慈认为,中国民族音乐的发展在创作和形式上绝不能简单模仿交响乐,而是要发挥中国民族乐器的特性,体现中国艺术的创新创造和对世界音乐的贡献。
汤沐海表示,上海有丰厚的江南文化底蕴,对民族音乐相对来说也比较重视。但好作品要跃升为经典,也并非朝夕可成。演奏家也要用不同风格去演奏作品,才能鉴出创作的成色,找到属于中国当代民族音乐的和声。
“大多数民族乐器相比西方管弦乐器,构造简单一些。比如小提琴有四根弦,音域能横跨四个八度;二胡只有两根弦,音域和音量就小得多。”汤沐海提到,西方乐器在几百年的发展中有无数工匠、学派、家族花尽心血,乐器质料、形制不断探索创新,才有如今完整、宏大的管弦乐队音响。
单一乐器音域有限,汤沐海就对民族乐器演奏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专多能”: “比如专研二胡,但也要会京胡、板胡、高胡、中胡……拿起来就能演奏。西洋乐器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比较成熟,民族乐器改革一时无法迅速推进,就需要民乐演奏者投入比西洋乐演奏者更大的精力。”
中国观众对作品耳熟能详,如何征服他们是对艺术家更大的考验
提到汤沐海,通晓西方古典音乐的观众都熟悉他在伦敦爱乐乐团、巴黎管弦乐团、法国国家乐团等世界著名乐团的指挥经历。但民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亚于西方的管弦乐。
“1973年,我考入上海音乐学院作曲指挥系,当时提倡开门办学、去农村山区采风,我也上井冈山写过作品。虽然是西洋管弦乐的作曲法,但在采风内容上,当时民乐地位更高。”回忆起上海音乐学院的求学生涯,汤沐海认为这段学生经历让他坚信中国民乐和西方经典同样有价值,不存在孰轻孰重。他从来不认为民乐在音乐的主流之外。
在随小泽征尔、卡拉扬、伯恩斯坦等指挥大师学习工作后,汤沐海没有割断与民乐的渊源,时常在上海、台湾、香港、新加坡等地指挥民乐乐团的演出,获得了海内外观众的热情追捧。
汤沐海郑重地说,比起在欧洲演出,上海让他有一份更重的责任感: “在西方,我很有信心让听众集中注意倾听。但中国观众对作品耳熟能详,艺术家如何进一步传播、发扬民族音乐?要用更大的毅力和表现力呈现更精彩的作品。民族的魂在艺术里,我们要让听众知道民乐美在哪里,让美好的音乐滋养人们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