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益瑶：做不成大画家就做“大小姐”

　　《水墨千金》书影。 图：傅益瑶

　　国际在线上海微网消息（邹瑞玥）：作为一代国画巨匠傅抱石之女，傅益瑶一生跌宕起伏，充满传奇。她早年遵父命学习中文，后终究因为幼年耳濡目染父亲绘画创作而踏入画坛。她在日本广结善缘，技艺精进，为许多著名寺庙作“障壁画”（一种大型水墨画）而闻名于世。后又在世界多地举办展览，让中国水墨艺术走向了世界。近日，傅益瑶的新书《水墨千金》终于付梓。

　　化着艳丽的妆容，身穿宝蓝色丝绒洋装，身姿娉婷的傅益瑶很难让人相信已是70岁的年纪，但她的人生确实一直都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傅益瑶是傅抱石最疼爱的女儿，她长相俊秀，又热爱文艺，从小就见过很多著名演员，最初的梦想是当演员， “那个时候我的姐妹里面，大姐得宠，二姐恃宠，我争宠，妹妹拒宠。我一直很爱表现，也比较外向。我总是说，画得出就做大画家，画不出就做大小姐。”《水墨千金》中，傅益瑶如是说。

　　傅抱石在演艺圈的一些朋友也表示将帮助傅益瑶实现梦想，但傅抱石出手阻止了她的明星梦，她给女儿设定的专业是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傅益瑶气得在地上打滚。傅抱石告诉女儿，中国人的“文”含义很复杂。不仅仅是文章，或者文化，或者文学，它是这个宇宙存在的真理。有“文”就能治国，治天地；有“文”就能有爱，有“文”就能有慈悲。当然，学画画也是要以“文”为基础。傅抱石为了女儿的从文之路可谓是不遗余力，倾注了满腔的父爱。很多年之后，当傅益瑶也成为一位优秀画家时，她才渐渐明白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为我照亮人生的始终是爸爸对‘文’的超凡理解和敬重。”

　　1979年末，傅益瑶经邓小平亲自批准赴日本留学，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位公派赴日学习美术的留学生。在《水墨千金》里，傅益瑶回忆了不少故人，其中有些是傅益瑶的前辈，给了她父亲般的爱，也给了她很多艺术上的指点。但是与高仓健的一段交往，是让傅益瑶最为难忘的。她将这一篇回忆文章作为全书的开篇。

　　刚到日本不久，傅益瑶便在一次饭局上与高仓健相识。《追捕》当时在中国热播，高仓健成了很多中国女性的偶像，傅益瑶也开玩笑地说，要嫁，只嫁他。席间，傅益瑶将自己画的民间祭结集成书的《五彩十二祭》赠送给高仓健，高仓健对此大为赞赏，从此两人开始了长达两年多的交往。两人虽不常见面，但是每周两三次的热线倾谈却总是不约而至。他们无话不谈，“我提的每个问题，高仓健都会真心诚意地回答。他的平易近人超乎我的想象，很快我们就放松自在地进入彼此的精神世界，并且成为了对方的知己。”

　　“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无限接近恋爱的体验。”傅益瑶在书中说。这段关系因为两人一些误会戛然而止，虽然生命中不乏追求者，有高干子弟，有医生，当然也有不怀好意者（傅益瑶称之为“贼船”），但她始终没有登上婚姻的“船”。“爸爸曾说婚姻就是一艘船，不管这个船有多好，哪怕最好的船舱，金银珠宝挂满，当你上了这艘船，父亲只能在岸上摇手绢儿。一旦你翻船、触礁，他一概没办法。”傅益瑶回忆说，这个比喻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这些年来驶过我生命的‘姻缘船只’颇多，但我始终没有登‘船’。”

　　虽然至今没有登上婚姻之“船”，但是傅益瑶在艺术中得到了新的寄托。“在学习和创作中，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在笔墨之间，我拥有世间一切情感，用技艺探索，替江山代言，从不寂寞。恋爱可以只有三天，但我跟中国文化的交情是千百年。”

　　做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父亲傅抱石曾告诫傅益瑶“好女不做凌霄花”。虽然凌霄花开得比藤花要高，远远就能看见它，但是凌霄花没有干，只有蔓，这个蔓是穿在藤身上的，藤架一倒，第一倒的就是凌霄花。“爸爸教育我，女性要保持独立，绝不去攀附别人。”

　　后来傅益瑶去了日本，她心中“大小姐”的形象轮廓在日本钢琴家中村紘子身上越来越清晰起来。傅益瑶觉得大小姐最大的特点就是既不自私也不无私。她不是完全牺牲自己，也不是去掠夺别人。真正的大小姐是有原则，没脾气。随便发脾气使唤人的，那是小姐而已。大小姐晓得天地之理、天伦秩序，谦恭、礼貌，谓之为知书达礼，这才是大小姐的智慧本色。

　　10年前，傅益瑶出版了《我的东瀛岁月》并举办大型画展，但之后她并没有趁热打铁，她解释原因是这些年强烈地感受到了中国文化的阴晴圆缺：“喝汤只喝上面的油，会造成‘文化肥胖’，最后变成‘文化心脏病’。”

　　在《水墨千金》一书的结尾，傅益瑶把她自己的一套独特的人生观理论作为整本书的总结。这套理论是基于禅宗的《十牛图》基础上，结合她自己一生的体验经历和对世界的理解，总结概括出来的一种说法，讲述人“调心开悟”的过程，每一个调心开悟的变化，她都配了一个字来表达，第一个字是“蒙”，最后一个字是“觉”。禅修的过程，即是从“蒙地”到“觉地”。这十个字，傅益瑶更分别创作了带有她个人哲思的十幅配图作品。

　　这十个字，分别是“蒙、迷、惊、喜、修、执、舍、醒、悟、觉”，实际上是傅益瑶给自己安排的一个修炼过程。在理解了前人的基础上，她用这套从“蒙地”到“觉地”的理论，来验证和指导她自己每一天的生活。从最初内心糊里糊涂希望得到解救时的状态，到真正觉悟的那一刻，就是从“蒙地”到“觉地”的过程。“蒙地”和“觉地”的关系，既是一个过程，也是一个永不停歇的循环。

　　明白了这个道理，傅益瑶的生命从此生机勃勃，生生不息。因为禅宗本来就是一个“玩人生、玩世界、玩大宇宙”的道。